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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黄龟寿坠落的这一幕同样被沉在海中疗伤的苏白给看得分明。
“汩汩~”
气泡从苏白的嘴中吐出，他的眼睛瞪大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神色，这一刻似乎忘记了所有的痛楚，奋力挣扎，向着黄龟寿的方向游动过去。
“少主。”鲜血已经染红了这片海的黄龟寿慢慢回过头来，望着苏白，突然露出微笑来。
苏白一怔，黄龟寿已经慢慢将那一截枪尖从胸膛总给拔了出来。
娄赋并不知道，当初黄龟寿之所以会传授他枪法，很重要的原因还是觉得他和自己很像，心脏都长在右边就是其中一部分。
“前辈……”苏白长长松了一口气，他刚刚差点以为黄龟寿真的死掉了。
“少主，你走吧。”黄龟寿的传音在苏白的耳边响起，让苏白又是一愣，“我不行了，呵，看来今天注定要死在这儿。可是少主啊，你不能在这里停下。”
苏白的心瞬间提了起来，捏了捏拳头：“不……”
“走吧，记得给我报仇！”黄龟寿骤然一声厉喝，就像重锤般轰在苏白的心上，“若是你也死了，谁还会为了一个跛脚老头报仇？帮我照顾好瘦瓜，少主，老夫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，让你看一看，这片天到底有多广！”
他说完这句话之后，陡然身体一震，水流朝四面迫开，一滴不剩，就连原本潮湿衣衫中的水珠都晶莹的抛飞出来。
海面上，原本狂笑，大哭的娄赋骤然一顿，声音止住，不可置信的“看着”黄龟寿，那血肉模糊的胸膛，陡然血泪不停的往下滴落。
“师尊，你和我是一样的，一样的。”
黄龟寿没有理他，只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，脸色变得无比的平静安逸，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很慢很慢。他的嘴角翘起来，不知想到什么。
有人说，人之将死，便会在眼前浮现过这一生一幕幕印象深刻的场景。黄龟寿觉得自己应该果然到了必死的时刻。
他想起自己幼年跟随师父习武，受了很多严厉，挨过许多板子，只是那时候师兄们都很照顾他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，也没真正吃过多少苦。可惜后来武馆被人烧了，师父被枪子儿给打死了，师兄们堵住门让他逃命的场景原本隔了好多年已经模糊，现在却分外清晰。
因为把式过硬，他曾在戏园子中混过一段时间的饭吃，也是那时候遇到了第一个心动的女子。那个画着精致妆容，在舞台上一颦一笑都能传神的女子让第一次明白，甜蜜和伤心都可以极致到那样一种程度。他们在一起也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，那时候他丰神俊朗却囊中羞涩，生活的压力却没有让人觉得未来有多渺茫。只可惜，有个脑满肥肠的看客相中了他，用银元和火枪把她带走。她走的时候没有哭，就这么看着他，说了一句“你给不了我幸福”的残忍话语。他知道她是骗自己的。两个月后，他得到了她的死讯。冲冠一怒为红颜，他第一次双手染血。而后亡命天涯，作为一个纯粹江湖人的开始。
后来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思，因为天赋等等原因，他修为直线上涨，获得了许多荣耀。江湖中，倾城枪的名字风光无量，他出现的地方，伴着鲜花美人。的确有那么一段奢靡的日子，让他忘了初心。不过他很快就厌恶了这样的生活，带着那杆风采夺目的倾城枪归于田园，娶了一个娇俏的小寡妇，就这么过着瓜田李下的好日子。
直到有仇家杀来，那个到死都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女人挡在他的身前，用身体为他挡刀。她死的时候，说自己冷，想再喝一碗他煮的杂碎汤。
就这么一幕一幕，如同闪电般在自己的眼前掠过，当时光好像走到了尽头，他抬起头来，看着天，呢喃一声：“够啦。”
这一生，尝遍喜怒哀乐，有过常人难测的风光与低沉，踏遍河山，饱览人间沧桑，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