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种

回府

注视林婉,心像是轻盈得可以飞起来。

但他把眉锁得更深,好像不情不愿,“嗯。”

......

林婉能留在青山村是获得林老爷的准允,但只有短暂的六天光阴。载着第二拨林府人的马车轮轧进青山村时,正是这天午后,好巧不巧,就撞在俩人办事的节骨眼。

屋里正厮热,衣服本就脱得七七八八,你来我往两相纠缠,闻得村口狗叫时林婉正咬在裴远肩膀,他闻声撑起身,刚向外张望,被林婉勾住脖子压回身上,腿攀上他腰,“野狗多了去,别理会。”

第二回听见狗叫声渐近,似乎还有车轮滚动辘辘之声。裴远躺在床上刚侧脸,被林婉扳正了。她掌按裴远肩头,翻身跨坐在他腰上,“腰疼......你来动。”

第叁回开始倒没什么动静,林婉床上翻出了花样儿,非逼着裴远打她屁股。雪白的臀上被扇两记,印出两个鲜红的巴掌印,她又矫模作样控诉裴远欺负她,那副不胜雨打风吹的娇花姿态,惹裴远欺负得更凶了。

他将林婉的腿折压向胸口,让她自抱住。裴远就高抬起她的臀,半跪在床上插捣,观交合出入之势。林婉腰下被垫了软枕,颠倒得吐不出字句,正在快活时,那院外马嘶蹄响,正有一伙人浩浩荡荡进院来。

两人同惊诧,裴远抽出得急,那物又十分长,倒实在给林婉里面紧绞一阵,险些去了。

他忙将林婉塞入薄衾,坐在床边自套衣靴整戴,忙促间连衣带都险系错。林婉笑看了一回,待人要抬步出门瞧看,才拉住裴远的手,将他微乱的发束解开,重拢成松懒的一束,随意系了,搭在他一侧肩前。

院里传来阵交谈声,片刻后暂歇,紧接着脚步连缀到这屋门口,一阵清促的敲门后,传来阿织犹豫的细语,“远哥......林小姐?有人来找,林府的人来了。”

林婉挑下眉,暗算了下日子,的确到答应林老爷回府的时间了。

但确实没想到,竟会派人来接。

裴远清了喉咙,稍待声音听不出特别,才应道:“我知道了。让人暂等。”

床上还是一片狼藉,林婉自背后圈住裴远腰肢。他以为人事突来,她被吓到了,忙按抚林婉的手,“我先去,你在屋里慢慢收拾,换好衣裳。”

她满脸是欲求不满的幽怨,“还没做完啊......”

裴远:“......”

阿织再次敲门更小心了,支吾着,“远哥?你......好了吗?”

刚还毫无阻隔贴着皮肉,林婉隔几层碍事的衣服,掌心抚摸,熨帖裴远腰腹,“我不管,半截止了不舒坦。”

裴远看林婉发髻散乱,时下赤身骨软,只想想她杏眼饧迷的情态给人看去一点,他就气得发疯。可是看看她,这种时候还尽想那些,裴远胸口堵着气,回身在林婉腰上拧了把,切齿,“你放心,我很快就让你舒坦。”

......

晌后村民多暂结束农忙在家休憩,林府的车打许多人门前过,所以消息传得格外快。不多时族叔和族婶也匆匆回来,多是猜到这行人的来意,扎进厨房忙着准备午饭管待客人,也是为林婉和裴远送行。

林府车马到处,蝉都不叫一声。林婉在屋里,靠在窗后边拾掇自己,看裴远先行接待此来的管事嬷嬷,本来松泛的氛围莫名沉闷紧张,暗中腹诽真像要吃断头饭。

车队就在门口,整列一条。自顺排第二架马车走下几人,八个丫头小厮簇拥中间为首者,这阵仗直接惊出族叔家周围一圈邻里。裴远先林婉一步出门,站在上屋门前,并未开口,那为首的嬷嬷敛衽正立,微抬下巴,面无表情道:“姑爷,我们林府对人可从没有私放回家的先例,您在这乡壤足足耽搁五六天,可是坏了规矩。您是姑爷,自该给众人做个表率,让下人看见,也不说林家太偏心小姐屋里人。”

仪容威肃,言语间盛气逼人,正是林府掌礼教的嬷嬷之一。林婉只记得她姓李,往常早起去林夫人那里应卯请安时,在堂屋见过几面,那时这嬷嬷站在众人中间,虽也有几分自恃资历,可也不是眼前目中无人的样子。

阿织小心退到一边,略无措地面对眼前突发的一切,手无意地抓着裙衣,听李嬷嬷如此说,忙不迭转头把目光投向她哥。

此刻算上刚回来,愣着不知反应的冬哥,院里有十几人,遑论李府接人的气派招来的街邻正缩头张眼地看热闹。

族叔在厨房窗口张望半天,许是怕起争执,家来匆忙连衣服都未换一身,直站到裴远身前,迎上李嬷嬷锋锐的目光,却堆出笑来,“您......赶路辛苦吧?先进屋喝口茶?”

李嬷嬷见族叔晒洗得褪色的旧衣,嫌恶地蹙蹙眉,侧身向马车一让,面向裴远,“姑爷,请吧。”

裴远霍然对上李嬷嬷的眼睛,冷着脸,将尴尬当立的族叔挡在一旁。

林婉才套完整身衣裳,咬着发簪胡乱给自己挽个发髻,裴远正要抬脚,她几乎同时看见各人表情中的惊诧,没忍下去,把窗从里“咣”一声推开,笑道:“嬷嬷是有意来逞威风的吗?”

裴远回过头去,望见林婉。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。

他发现她很爱笑,这时也能笑出,那目光与唇角的弧度甜润,像正在对长辈撒娇讨糖吃。可他就是知道,她生气了。

见着林婉的面,李嬷嬷忙打恭,她身后诸人也立刻施礼。林婉一向温善亲和,此时分明更加亲和,李嬷嬷却不安。

她跋扈惯了,能见人下菜碟儿,这会子见到自家小姐的面,才想起裴远和小姐毕竟是成了婚的,暂不提能一起过多久,也不说林府对这桩事的态度,人两口晚上睡一床被一张枕席,每天在一块儿的时候也较她长得多。万一真有什么枕头风,怕是最先吹到她的身上。

李嬷嬷暗对方才的冒撞后悔,面上也不敢太显,怕给人看破心虚。忙将盛气敛几分,“不敢,是老爷和夫人思念小姐,又时刻忧心小姐身子,才打发我来迎小姐回府去。”

林婉听李嬷嬷这套说辞,好笑道:“敢搬出爹娘来压我一头,您要和我讲规矩,那婉婉就和嬷嬷好好说道林府的规矩。林府的家下人有哪个敢跟主子说话时,还自称我的?房嬷嬷是我奶妈,冬哥,翠缕是在我屋里从小儿伺候的,余下的祝嬷嬷,林管家,姨娘们屋子里的丫头,都是处长了有感情的——敢问您是哪屋里的?也和我阴阳怪气这一套?”

李嬷嬷见林婉给安了这么大的罪名,不服气,又不得不低头,“我......老奴实在不敢,确实是老爷夫人特遣老奴来接小姐,和姑爷回府去的。”

“林府上上下下,与林家往来的几户人家都知道裴远是我丈夫。您今日对他无礼,就是想借着他来敲打我,就是与我作对。嬷嬷是看婉婉大病一场没死成,故意让我没脸,盼我再躺回床上去?”

李嬷嬷被扣了大帽子,一时不敢答言,讷讷就要跪倒,她身后众仆侍俱垂首,无一人敢应声——林家不常见人的小姐威压都如此,足见府中等级森严。

林婉不禁感慨真有钱是大爷。

古代士农工商,依序排位,商户的地位长居末流,可林府的积威能到影响半个扬州城的地步,连家下人出得门去,都自恃身份脸面,可见这家富是真富,还不是一般的富。

她忽然想起来,以往在林夫人屋里陪她絮话,听林夫人提过一回,貌似林家不仅在扬州各地有商铺,在京城也置办了大片房产地土。

林婉恍了个神,见一群真要跪,立刻道:“算了!”

“我还有些东西要收拾,嬷嬷奔波一天也乏了,暂到马车上等我们吧。”

她无意借势欺人,不过见李嬷嬷轻视裴远,故意让他下不来台,给她这一次教训,以后林府诸人知道厉害,也会收敛。

至于族叔家有意置备的茶水酒饭,她吃着甚好,可李嬷嬷眼高于顶,又被林府的肴馔养刁了胃口,怕是宁愿饿着也不肯吃。

忙乱求快,头发绾得松散,林婉坐在椅上,边趴窗看院里收拾,边任冬哥在自己头上鼓捣。

裴远家与族叔家占村一中一东,林府家下办事利索,不过一顿饭功夫,该整理的细软物件都已搬上马车。

老树的树荫蔽到这侧房窗,阳光自叶片间洒落在林婉平摊的掌心中,斑驳跳跃。

裴远和族叔一家立在背阴处,交待好,道过别,转身回上屋时,林婉瞧见阿织悄悄抹了眼睛。

浑身暖洋洋的,待头发梳好,她张眼院里,车已调马头,整备将发。

裴远刚踏进屋,冬哥悄声退出,先行钻进马车等待。

放眼望,远处青山隐隐,流水迢迢,果木农庄。蝉鸣鸟语再响起,林婉还嗅到青山村宁谧午后,馨和的紫薇花香。

她还不肯动身,延捱时辰。

裴远注视她的背影,桃花色的衫裙靠在木格窗边,好像是一幅画。

他顿了下,认真道:“刚才,谢谢。”

“客气什么呀。”她抻了个懒腰,拍拍身旁的木椅,裴远走过去,一时没有坐。

“裴仁怎么没来,不跟大哥大嫂道个别?”

裴仁因自己的病致大哥处境为难,这一直是他的痛处,又无力改变,他年纪轻些,又和裴远一样是要强爱藏事的性格,不敢面对,所以尽量躲避。纵知道人回家一次不易,眼下裴远要走了,他仍没来送送大哥。

裴家兄弟的父母去世得早,裴远身为大哥,亦兄亦父,虽比裴仁只长两岁,却成熟得多。兄弟两个本一条心,他心知弟弟的为难,所以从不纠结这些东西。

毕竟路还是自己选的。

裴远眼前又闪现林府形形色色的人。

他目光也投向窗外,与她看同一片景色。不知是心不同,还是人不同,裴远在青山村生长二十年,曾经见惯的事物,此刻装进眼中,却是无法替代的亲近怀恋。

他垂眸,“也没什么要紧事,见不见都一样。”

“......”

林婉转回脸来,似乎想到什么好点子,开心提议,“等回去以后,你学着给我绾头发吧。”

她的半张脸被阳光照着,那眼睛真像晴日粼粼的湖面。

“好。”

两个人默不作声对看良久,她忽然抱住裴远,把脸贴在他腰间。几乎在同时,也被他回抱,裴远的手轻轻抚摸林婉的长发。

她的笑脸垮了,声音很低很轻,像是呓语,“......我不想回去,林家的院墙好高啊。”

就在这一天这一刻,裴远与林婉嗅到了同一片紫薇香。

好像曾经困扰他的人与事在此时化为乌有,只有怀中他的小妻子活生生,鲜焕而温柔。

他不再是一个人了。

路上风景随车帘的颠簸后退,午后的阳光依旧缱绻散漫,马蹄声声,车轮辘辘。轮底垫到一块石头,枕在肩膀安睡的林婉哼一声,裴远将她往自己身上更抱了抱,下巴抵在她发顶,想到最初林婉接近自己的那个晚上,他被罚在佛堂抄经,她也是这样不设防,靠在他身边睡着了。

她从来,不只是林府的小姐。

只笑自己,竟这么久,才意识到该握紧她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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